公主,锄头和寿司

第一次看到公主和锄头的时候,牠们俩正乖乖地趴在沙发上,好像在跟牠们的主人道别。牠们的主人是和依依年龄一样大的吉奈。她要随父母远赴澳大利亚探亲,就要动身去机场了。

女孩跪在地毯上,她的头跟两个猫头凑得很近。他们都默不作声地看着彼此——吉奈看一下锄头,看一下公主,再看一下锄头……好像总也看不够似的;锄头和公主都看着吉奈,那个样子让人怀疑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吉奈要去澳大利亚的事。

吉奈一家走了,我和依依住下来。锄头没了踪影,天黑以前再也没露面。公主大大咧咧躺在地毯中央睡觉,睡醒了就跳到沙发上去看依依在逛什么网站,然后又走到我的脚边来蹭痒痒。看牠满不在乎的样子,既没有女孩儿家的羞涩,也没有对陌生人的隔阂,一副我是公主我怕谁的神气。有时候娇滴滴地“喵”一声,当你闻声想去抚摸牠一下的时候,牠已经没兴趣了。

吉奈交待过,这两只猫是不许呆在房子里的,只是每天晚上放他们进来玩一会儿就行了。可是,我发现要请公主出门几乎是不可能的,只能用赶的方式,还要来来回回绕着圈地赶!

晚上,到了该让两只猫进房来玩儿的时间了。开门一看,不仅公主,连锄头都已经等在门口了。门刚开了一条缝,公主的鼻子就挤进来了,然后身子也挤进来了。哎呀!一点儿矜持的样子都没有!锄头很绅士地站在稍远处,门已大开了,牠也不进来,好像有点儿羞涩。等我招呼了牠,彼此寒暄几句,这才款款地走进来。

第一眼看到公主和锄头在沙发上趴在一起的样子给了我错觉,还以为这一公一母两只猫是好伙伴。其实牠们俩谁也不搭理谁。公主当然是目空一切的,根本不屑于去搭理锄头;锄头呢,大概早就对公主的傲慢和任性了如指掌,所以,牠对牠是敬而远之。

公主直奔客厅,那里是牠的领地。锄头进了门就上楼,冲进吉奈的房间,跳上吉奈的床,把已经上床的依依吓了一大跳。牠自己也吃了一惊,因为发现床上的女孩不是吉奈。不过,他们俩在吉奈的床上很快变得亲热起来。

第二天晚上,锄头进门以后上楼转了一圈就下来了。因为楼上没人,依依和我都在客厅里。锄头在门厅那里徘徊,不愿意进客厅。我过去看牠,牠转头就往楼梯上跑,上了几个台阶又停下来,转过头看我,“喵”“喵”地叫,爪子在地毯上抓挠着。我试探着走过去两步。牠看我过来了,就又跑上几个台阶,然后停下来,看着我喵,嘶啦嘶啦地挠地毯;等我再走上几个台阶,牠就再跑上去点儿,再重复刚才的动作……我突然明白了,牠竟是在叫我跟牠一起上楼呢!牠的眼睛又圆又亮,好像会说话似的,加上牠那很动听的“喵”的一声,让人很难拂逆牠的愿望。

我走进吉奈父母的房间,在地毯上坐下来,锄头并不像公主那样直接就到我腿上来蹭痒痒,而是在我周围绕来绕去。经过一番对视和言语交流,我们才开始尝试彼此接近。

后来,我发现锄头更喜欢呆在吉奈的房间里。再后来,又发现牠最喜欢我们一起呆在床上。以后,晚上的时候我就常常跟着锄头上楼去。我靠在床头看书,锄头乖乖地趴在我旁边享受我的爱抚。有时候我躺了一会儿就困了,闭上眼睛,锄头就悄悄地把牠的脸凑到我的脸上来,有一次竟然还被牠舔了一下。有时候我睡着了,醒来以后,发现锄头躺在我旁边也睡着了,还把牠的两只后爪搭在我腿上。

在睡了一小觉以后我们一起下楼的时候,锄头就知道到了牠该出去的时间了。牠总是自动走到门口等我给牠开门。相比之下,公主就显得非常不自觉了。有时候没办法,我只好引牠下去地下室的杂物间,让牠去吃猫食,然后趁机关上门。

猫食是我每天早上给牠们放好的。杂物间的门上有猫洞,牠们随时可以从院子里进来吃食喝水。那里还有牠们各自的铺位,但是我不知道牠们夜里是不是真的按时归家。后院还有牠们的木头猫别墅,我也很少看见牠们在那里。猫食一般每天都有剩的,如果哪一天一颗不剩了,就说明夜里有浣熊来光顾过了。

白天的时候,锄头几乎不出现。而公主呢,多数时间都守在阳台上——在大摇椅上睡觉。只要门开了,不管是不是为牠开的,牠都要往屋里挤。碰到我和依依这样两个人,很多时候它都混进屋里来呆着了。偶尔锄头来了,让牠进来牠还不肯。想去摸牠一下,牠转身就跑掉了。咦?晚上的时候我们不是都很亲近的吗?白天和晚上的锄头简直状若两猫,我对此一直感到困惑。

我是习惯晚睡晚起的,有时中午起床下楼,赫然看见锄头站在楼梯对面一人多高的小窗窗台上、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玻璃外面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,沉默着,若有所思。让我为自己睡懒觉感到一丝惭愧。黄昏时分我在厨房窗口旁做饭,锄头听见我说话的声音,会跑来呆在窗外朝上望,仍然是沉默的、若有所思的样子。看着牠的眼睛,我不禁会想,这是一只有思想的猫。

和锄头相处越久,彼此的了解越深,感情也越亲密——晚上在楼上的时候。和公主的交道却是从开始到后来没有变化。可以接近,也相当疏远。牠会腻在你的怀里睡上一大觉,然后又出你不意挠你一爪子。弄得我两只手上都是抓痕。没心没肺!

吉奈一家还没回来,我和依依撇下锄头和公主,赶去另外一个朋友家照看寿司。

想着牠们俩晚上没人玩,有一次我和依依在外面吃了晚饭后还绕道过去看牠们,在阳台上和牠们俩玩儿了一会儿。这也是第一次在房门外面和锄头亲密接触。临走的时候,公主给我的手留了一道深深的痕迹。不就是想抚摸一下嘛!没心没肺!

寿司的相貌很特别:猫家的脸都是圆圆的,牠的脸却是尖尖的;猫家的尾巴都是圆圆的一条,牠的尾巴却是扁扁的一蓬,象芭蕉叶。不管怎样,牠是一个好看的、逗人喜爱的猫姑娘。

寿司的伙食可比公主和锄头好多了。公主和锄头可能一辈子每天每天就吃那种黑乎乎象药片一样的猫食。唉,这样的猫生还有何乐趣啊!而寿司就不同了。除了黑药片随时供应以外,牠还可以吃到鸡肉、牛肉和各种鱼肉,香味扑鼻,还有多种口味变换!

奇怪的是,公主和锄头都吃得胖胖的,寿司却很苗条。

寿司的性格比较平和,不象公主和锄头那么特别——既不会忽冷忽热,白天晚上也始终如一。

晚上牠睡在我被子上面。有时候找一个小窝蜷着,有时候头枕在我胳膊上。我变成象依依小时候那样,半梦半醒之间也不敢随意翻身,还想着别弄醒了牠。早上我睡醒了,牠就走到我脸跟前来道早安。

悠长夏日一天天平静地过去。可是,有一天,我和寿司竟然闹别扭了。

我喜欢抚摸牠的毛,偶尔牠会抓住我的手指咬一口,很轻,一点儿不疼。已经有了公主的教训,就想着可能是牠不想让我继续而给我的警告吧。也就罢手了。可是这一天牠特别可爱,在牠轻轻的咬了我两次以后我还没罢手。结果被牠一爪子在手背上挠了一条血痕。一惊之下,我叫了起来:“你你你……你怎么能这样!……”还没抱怨完呢,寿司早就没影儿了。奇怪!难道牠能听懂中文?

那天晚上,寿司没有来我被子上睡觉。第二天早上碰见我,也一溜烟跑掉了。也不象平时那样很妩媚地朝我喵了。有点儿惊异于牠的敏感,也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变成这样,我只好主动去找牠和解了。

从那以后,我再也没有朝牠大声嚷嚷过。即使在牠唯一一次随地小便的时候——竟然在我带东西的大包上!那个臭啊!——我也只能朝牠呲牙瞪眼、挥挥拳头。

我怀疑牠在我的包上撒尿是故意的!因为前一天依依在楼上的大包里拿衣服以后忘了拉上拉链,后来竟然发现寿司钻在我们的衣服里面睡觉。看得出来,拖牠出来的时候牠很不情愿。估计牠在楼下发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包的时候,就决定撒泡尿给占上。实在是……很不淑女!

和公主、锄头和寿司的交往是我第一次实在地接触动物。一直想要记下这一笔。到如今都快两年了。今年暑假我们又要搬去和寿司同住了,不知道牠还记不记得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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